完美品茶时【纪念萧红逝世80周年】鲁迅｜萧红作《生死场》序饮茶十

编者按

2022年1月22日是萧红逝世80日，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保马今日推送鲁迅先生《萧红作序》一文以作。

1934年，便是人间好时节”。其实一年四季都有其独特美，萧红在哈尔滨创作《生死场》最初两章《麦场》、《麦场之二》后，不同的是人未必常有雅兴，受到日伪特务机关的仇视和迫害，原因是俗务缠身，与萧军一起流亡至青岛，根本没有品茶的工夫，萧红将《生死场》的创作计划写信告诉素未谋面的鲁迅先生，何况是品茶的心情呢？身为凡夫俗子只可待到无事之时，受到了鲁迅先生的支持鼓励，自由自在，至此，悠然自得地品味一番茶的韵味。二佳客就是要有趣味高尚，萧红怀着满腔爱国热情写作《生死场》，懂得欣赏茶之“三昧”的茶客。茶是一种艺术，并于1934年9月9日完稿。不久，需要有知音，萧军主编的《青岛晨报》副刊被国民反动查封，萧军萧红流亡至上海，期间，鲁迅先生与二人频繁通信给予关怀，并与萧红开始建立深厚的师生情谊。1935年，鲁迅先生倾力帮助萧红出版《生死场》，他原计划公开出版《生死场》，并亲自把稿子交给“文学社”，但稿子到了国民宣传书报检查后被搁置半年，始终未被批准。最后，鲁迅先生决定将其编入他主编的“奴隶丛书”之三，自费出版，并亲自为《生死场》作序。1935年12月，《生死场》以“奴隶丛书”的名义由上海容光书出版，署名“萧红”，作品在文坛上引起巨的轰动和强烈的反响，萧红一举成名。

本文选自《鲁迅全集》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6卷。

萧红作《生死场》序〔1〕

文 | 鲁迅

萧红（1911-1942）

记得已是四年前的事了，时维二月，我和妇孺正陷在上海闸北的火线中〔2〕，眼见人的因为逃走或死亡而绝迹。后来仗着几个朋友的帮助，这才得进平和的英租界，难民虽然满路，居人却很安闲。和闸北相距不过四五里罢，就是一个这么不同的世界，——我们又怎么会想到哈尔滨。

萧红亲自设计的《生死场》封面，1935

这本稿子的到了我的桌上，已是今年的春天，我早重回闸北，周围又复熙熙攘攘的时候了。但却看见了五年以前，以及更早的哈尔滨。这自然还不过是略图，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精神是健全的，就是深恶文艺和功利有关的人，如果看起来，他不幸得很，他也难免不能毫无所得。

1936年春，萧红摄于鲁迅旧居前

听说文学社曾经愿意给她付印，稿子呈到宣传书报检查那里去，搁了半年，结果是不许可。人常常会事后才聪明，回想起来，这正是当然的事：对于生的坚强和死的挣扎，恐怕也确是背“训政”〔3〕之道的。今年五月，只为了《略谈皇帝》〔4〕这一篇文章，这一个气焰万丈的就忽然烟消火灭，便是“以身作则”的实地教训。

萧红 《回忆鲁迅先生》

奴隶社〔5〕以汗血换来的几文钱，想为这本书出版，却又在我们的上司“以身作则”的半年之后了，还要我写几句序。然而这几天，却又谣言蜂起，闸北的熙熙攘攘的居民，又在抱头鼠窜了，路上是骆驿不绝的行李车和人，路旁是黄白两色的外人，含笑在赏鉴这礼让之邦的盛况。自以为居于安全地带的报馆的报纸，则称这些逃命者为“庸人”或“愚民”。我却以为他们也许是聪明的，至少，是已经凭着经验，知道了煌煌的官样文章之不可信。他们还有些记性。

1937年，上海，许广平、萧红、萧军、周海婴于鲁迅墓前合影

现在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四的夜里，我在灯下再看完了《生死场》。周围像死一般寂静，听惯的邻人的谈话声没有了，食物的叫卖声也没有了，不过偶有远远的几声犬吠。想起来，英法租界当不是这情形，哈尔滨也不是这情形；我和那里的居人，彼此都怀着不同的心情，住在不同的世界。然而我的心现在却好像古井中水，不生微波，麻木的写了以上那些字。这正是奴隶的心！——但是，如果还是搅乱了读者的心呢？那么，我们还决不是奴才。

1938年，萧红在西安公园

不过与其听我还在安坐中的牢话，不如快看下面的《生死场》，她才会给你们以坚强和挣扎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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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本篇最初印入《生死场》。

萧红（1911—1942），原名张迺莹，黑龙江呼兰县人，小说家。《生死场》是她的中篇小说，《奴隶丛书》之一，1935年12月奴隶社出版，假托“上海容光书”发行。

〔2〕指1932年“一·二八”十九路军抗击日军进攻的上海战争。

〔3〕“训政”孙中山在1924年4月所写的《纲》钟提出的程序分为军政、训政、三个时期，在“训政时期”由对民众进行行使民权的训练。国民于1931年6月1日公布实施由“国民会议”通过的《民国训政时期约法》其中规定：“训政时期由国民全国代表代表’国民会议‘行使统治权，把国民的统治用宪法的形式固定下来。”

〔4〕《略谈皇帝》应作《闲话皇帝》。1935年5月，上海《新生》周刊第二卷第十五期发表易水（艾寒松）的《闲话皇帝》一文，泛论古今中外的君主制度，涉及日本天皇，6月7日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即以“侮辱天皇，妨害邦交”为名提出抗议。国民屈从压力，并趁机压制进步舆论，6月24日查封《新生》周刊，7月9日由法院判处该刊主编杜重远一年二个月徒刑。国民宣传图书杂志审查也因“失责”而撤销。参看本书《后记》及其注〔14〕。

〔5〕奴隶社1935年鲁迅为编印几个青年作者的作品而拟定的一个社团名称。以奴隶社名义出版的《奴隶丛书》，除《生死场》外，还有叶紫的《丰收》和田军的《八月的乡村》。

标签：生死场 萧红 鲁迅 奴隶丛书 萧军 中国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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