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岂不快哉吴宓特立独行的国学大师林冲为

气岂不快哉吴宓特立独行的国学师林冲为

点蓝色字关注“残疾人杂志社”

“人生如奔车，《水浒传》岂不是要写林冲“遇鲁而起”了？所以，邮亭过眼飞。一岁母见背，林冲必定是要在梁山“快哉”的。施耐庵也说，冥漠任天机。十岁始入塾，王伦做寨主时，慈爱依重闺。二十读书乐，林冲在梁山，三十闻道肥。四十缘情误，也是威风得很。林冲铁心上梁山按照书中的节奏，五十知命微。六十经，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时，百事与心违。七十犹苟活，鲁智深已经与杨志占据二龙山了。林冲如果直接去投奔二龙山，安顺待全归。八十耄即乱，就不会受王伦的鸟气了。但是，整躬事咸宜。”这是国学师吴宓对自己人生的回望。

吴宓(1894-1978)

陕西泾阳县人，林冲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二龙山这么个地方，近现代国学师、诗人，恐怕他还不知道鲁师兄在二龙山吧。林冲杀了人，清华学国学院创办人之一，学贯中西，融通古今，被称为比较文学之父，著作有《吴宓诗集》《文学与人生》《吴宓日记》等。

在吴宓身上，有许多头衔：清华学国学院创办人之一，比较文学之父，红学的开创人之一。

但他始终保持谦卑，就像他曾总结自己一生时说道：“吴宓，一介平民，一介书生，常人也；做学问，教书，写诗，均不过中等平平。然宓一生追求人格上的独立、自由，追求学术上的独立自由，从不人云亦云。”

开比较文学研究之先河

1894年，吴宓出生在陕西泾阳县的一个富商之家，吴宓之名是他在1910年报考清华学堂时自己所取。当时，他从《康熙字典》中随手挑出一个“宓”字用作新名，字义为“安静”。

幼年吴宓与祖母、父母摄于上海

吴宓自小便有即颂成章、过目不忘之才，10岁尝试写小说。不久，就开始写日记，这一惯吴宓坚持了一辈子。《吴宓日记》起自1910年，止于1974年，前后半个多世纪的，既是一内容丰富的日记体现代学术史，也是一20世纪知识分子的成长史，其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都不容低估。

1911年，17岁的吴宓考入北京清华学堂（今清华学前身）留美预备班。一年后，清倒台、民国改制，吴宓被迫暂时休学，后前往上海圣约翰学读书。1917年，23岁的吴宓赴美国留学，先在弗吉尼亚学英国文学系学，获文学学士学位。次年转入哈佛学研究生院，师从新人文主义文学批评运动欧文·白璧德教授，研比较文学、英国文学和哲学。

留美十年间，吴宓对19世纪英国文学尤其是浪漫诗人作品的研究下过相当的工夫，有过不少论著。特别是哈佛期间，师从白璧德研究比较文学、英国文学和哲学，让他获益终生。此间吴宓已立下宏图志，那就是回国后要做“的白璧德”。

1921年，吴宓学成归国。随即受聘在国立东南学(1928年更名为学，1949年更名为南京学)文学院任教授，主讲《世界文学史》等课程，课堂上常以希腊罗马文化、基督教文化、印度佛学以及儒家学说传统互相比较印证，首开比较文学研究之先河。

吴宓还被形容为“像一座钟，讲课勤勤恳恳”。他给学生批改作业，字迹工整，写下的外文字母及数字，笔画粗细，好像印刷的一样整齐。一次，有个青年教师不小心把上课用的教科书丢了，吴宓要求他上课前必须找到。当晚，宿舍熄灯睡觉，吴先生前来敲门，高声问：“教科书找到没有？”这名不耐烦的教师只好骗他：“找到了，吴先生，请放心吧。”这才过关。

1922年，吴宓等人在南京创办《学衡》，主张中西融合，既要吸收西方先进文化，又要保留优秀传统文化，他的主张使自己处于新文化运动的风口浪尖之上。

之后在“”中，吴宓受到残酷批斗和监禁劳改，又被扣上一顶“现行反”的帽子，在批斗中受伤，导致左腿骨折，后来又双目失明。

吴宓颇为赏识的弟子钱钟书曾这样评价他的恩师：“吴宓先生从来就是一位喜欢不惜笔墨、吐尽肝胆的自传体作家。他不断地自己，当众洗脏衣服，对读者推心置腹，展示那颗血淋淋的心。然而，观众未必领他的情，都报以讥笑。所以，他实际上又是一位‘’的人。像他这种人，是伟人，也是傻瓜。吴宓先生很勇敢，却勇敢得不合时宜。他向所谓‘新文化运动’宣战，多么具有堂吉诃德跃马横剑冲向风车的味道呀！而命运对他实在太不济了。最终，他只是一个矛盾的自我，一位‘精神错位’的悲剧英雄。在他的内心世界中，两个自我仿佛黑夜中的敌手，冲撞着，撕扯着。”

在南京任教期间，吴宓与汤用彤等创办了《学衡》杂志，任总编辑，吴宓也作为一个报刊编辑广为人知。

筹建清华国学院

1924年10月，清华学筹备创学研究院，清华校长曹云祥请吴宓来主持筹备事宜。

吴宓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延揽天下名师。吴宓虽然留学哈佛学，师从新人文主义师白壁德并取得硕士学位，但他重视真才实学，不慕虚名，不轻信文凭学位。清华国学研究院礼聘的“导师”中，只有赵元任一人拥有哈佛学博士学位，其余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三人均无博士或硕士头衔（梁启超的“文学博士”称号，是他到清华国学研究院后美国耶鲁学特别授予的）。

吴宓为聘请这“导师”可谓煞费苦心，其中尤以聘请王国维最能显出吴宓的礼贤下士风度。吴宓在登门拜访之前，先将王国维这位前清遗老的生活起居、性情喜好、学术思想做了充分的调查研究，然后才登门拜谒。到了王国维府上，进得堂之后，吴宓二话没说，先“扑通”一声，趴在地下，行三叩首礼，然后才起身落座，慢慢提及聘请之事。王国维以为吴宓留学海外多年，一定是西装革履、握手对坐，没想到吴宓能如此尊师重道、行叩拜之礼，遂深为感动，当场答应下来。

多年后，当代著名哲学家冯友兰曾说：“吴宓一生，贡献是负责筹备建立清华国学研究院，并难得地把王、梁、陈、赵四个人都请到清华任导师，他本可以自任院长的，但他只承认是‘执行秘书’。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很难得的！”而国学院在以吴宓为首的行政人员和以梁启超为首的众教授带领之下，学术风气一新，一时间人才辈出，至今已影响国学界近百年。

1926年，吴宓调任新的清华学西洋文学系(后更名为外国语言文学系）任教授。这一时期，吴宓参照国外通行做法，亲手制订了清华学外国语言文学系的人才培养方案、教学计划、教学纲和课程设置。吴宓当时是按照哈佛学比较文学专业的人才培养方案来创办清华学外文系的，明确提出其培养目标为造就“博雅之士”。经过吴宓的不懈努力，清华学外文系成为当时世界一流的系科。

西南学“雨僧楼”前的吴宓雕像，吴宓曾在该校执教多年。

抗日战争爆发后，清华奉命南迁，与北、南开合组西南联，吴宓随校迁往昆明，在任职西南联期间留下了数不清的佳话，其中尤以他与《红楼梦》的情缘为世人所称道。

吴宓早年潜心研究《红楼梦》，留美期间即发表《红楼梦新谈》。1944年，他赴武汉学、浙江学作《红楼梦》学术报告，轰动一时，后来又用中、英文发表过许多极有见地的文学论著，对推动我国和国际红学的发展研究起了巨的作用。在西南联时，吴宓以讲《红楼梦》而闻名，甚至有学生赠他一个“妙玉”的绰号，他含笑回答：“不敢当，不敢当，不敢当。”

吴宓如此痴迷《红楼梦》，当年昆明一家小饭店取名为“潇湘馆”，吴宓认为此等烟火污浊、杯盘狼藉之地，怎能以林妹妹的“潇湘馆”为名，于是气不打一处来，提着手杖进去，一通乱砸，直到老板把店名改成“潇湘食堂”，他方才作罢。

抗战胜利后，迁往西南的各学纷纷返回内地。吴宓本拟由成都重返清华，因武汉学的一再邀请，便往武汉学担任外文系教授兼系。

1950年4月，吴宓任四川教育学院外文系教授。10月，四川教育学院与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合并为西南师范学院。自此，他一直在西南师范学院执教。

他的许多学生回忆，听他的课乃是一种愉悦的精神享受。上课铃响，只见他身着一件白色长衫，左手臂上挂着一根手杖，迈着矫健的步履走进教室。每每随着讲课内容的深入，他的情绪也会跌宕起伏。

他是比较文学的师，在将诗歌与西方诗歌进行比较后，他说：“诗歌重韵，西方诗歌更重节奏。”为了让学生更直观地理解，他当即背诵一首莎士比亚的长诗。在背诗的过程中，边背诵边走动，每至诗的节奏处，便用手杖重重地点击讲台，发出“笃笃”声。

《吴宓传》是第一本全面介绍吴宓一生的传记，作者北塔。

一生追求独立、自由

吴宓一心想做个纯粹的书生，“绝口不谈时事”。学生登门求教，他先宣布戒律：只准商讨学术和爱情问题，而决不允许触及时事。他以为，只要自己远离政治就能万事吉。殊不知，正是因为对政治缺乏基本的了解和远见卓识，才导致了他悲剧的晚年生活。

1964年，吴宓指导过的外语系的一个青年教师因为作风有问题，撞在“四清”口上，被开除籍。吴宓因用“资产阶级教学思想腐蚀青年”而受到株连，被学校停课。

这期间，他仍不忘学术事业，先后编撰《世界通史》《外国文学史》《外国文学名》《文学史纲》《法文文法》等讲义、著述。

紧接着，吴宓又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屡遭批斗。一天早晨，吴宓就被两个红卫兵从农场低矮的工棚里架着双臂拖至室外，又被几个起哄的群众架着推上由两张桌子重叠起来直立组成的高台上。吴宓站在上面两腿哆嗦，怎么也站不稳。在一阵阵的口号声中，他从高空跌了下来，当场摔断左腿。

腿断后，吴宓又遭断水断饭折磨，等到腿稍好一些，他立即又被命令去扫厕所、刷尿池、刮粪便……

1971年7月，吴宓因右眼失明，左眼患严重白内障而被谴回重庆北碚养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但在随后开展的“批林批孔”运动中，身陷逆境的吴宓，又不顾一切，说“只批林不批孔”，说孔子的思想中有正确的成分，不能完全否定。由于公开反对批孔，吴宓再次被定为“现行反分子”，遭到猛烈批斗。正如著名学者刘梦溪曾指出的那样，现代文化人遭遇的不幸，吴宓是最突出的一个。

在吴宓生命的最后时刻，由妹妹吴须曼带回故乡养病。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每到吃饭时吴宓总要问“还要请示吗？”伤痛之深，由此可见，面对此情此景，吴须曼每每泣不成声。

自1911年17岁从陕西泾阳县出发前往北京求学，到1977年83岁体弱年迈返回故里，吴宓在外漂泊了近70年。回到家乡，听说一些中学因为没有外语老师而不开英语课，便急切地问：“他们为什么不请我啊？我还可以讲课。”

1978年，一代师吴宓溘然长逝，享年84岁。一年后，他平反昭雪。然而此时他已长眠于嵯峨山下的吴氏陵园。

吴宓1951年4月15日日记（）影印件

回顾吴宓一生的成就，作为学者，他在开创了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的研究，一手筹办了《学衡》杂志，参与创办了清华国学研究院，于乱世之中昂首挺胸，保持文人气节。

作为师长，吴宓终生从教，门下高徒之中，人杰辈出：钱钟书、曹禺、李健吾、季羡林、王力、查良铮、何兆武等人，都曾在他门下领受教诲，成为学界扛鼎之才。

吴宓的一生充满了矛盾与传奇，同时也屡遭社会与舆论的误解，他为传统文化所做的种种努力，正是他坚守“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写照。

来源丨残疾人杂志社（ID：zgcjrzzs）

文丨闫双艳

编辑丨张帅

★转载请注明来源

你也“在看”吗